在大城市过年,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冷清。
没有鞭炮锣鼓舞龙的喧嚣,没有亲戚挨家挨户上门拜年的亲密,没有亲自动手准备年货的趣味,甚至很多人家都不贴春联。和平日相比,春节期间除了人少和不用上班,几乎没有任何区别。
如果说节日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,那么春节的竞争力就有赖于年味了。那么春节的年味在哪儿呢?
打年糕
在儿时的故乡,打年糕是每户每家过年前必须做的准备工作,一般在过年前半个月至一个月左右进行。那时,家中长辈会拿出早已准备的石墩和木捶清洗干净,并把蒸好的糯米倒在石墩中,用木棰狠命的捶打糯米。
浓浓的香味四散开来,这时很多在周围玩耍的小孩总会扔下手中的娱乐,兴高采烈的站在石墩周围,观看糯米与木棰、石墩的激烈交锋。在大人们放下木棰休息的间隔中,胆大的小孩总会偷偷举起木棰,拼尽全力捶打石墩中的糯米,看着一颗颗饱满晶莹的糯米被碾压成黏糊糊的一团,仿佛参与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。
杀猪
猪肉是家家户户过年的必备单品。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真实场景很少见,但养猪百日杀猪一时的场面却是家家户户过年的快乐源泉之一。虽然猪以笨闻名于世,但是在将要被主人宰杀的日子,猪似乎都能察觉到命运转动的声音。有些猪会拒绝吃早饭,有些猪会一改往日的温顺暴跳起来,还有些猪会流泪。但无论如何挣扎,既然被圈养起来,上餐桌的命运早已被注定。
这时家中长辈会拿来一个很大的木桶和一个长木梯,再烧一锅滚烫的热水。失去生命的猪被扔在大木桶中,洗平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热水澡,全身毛发也被清理干净,然后被挂在木梯上开膛破肚。这样的场面下,小孩子无法插手,但仅仅旁观也是津津有味的,看两三个小时也挪不开脚。
熏腊肉
每到过年,家中长辈仿佛会变戏法,从一头猪身上总能整出很多不同的吃法。比如猪心、猪肝、猪腰要分别腌制,猪手、猪腿也要另作他用,还有一些猪肉在调制入味后被灌入猪小肠成为美味的香肠。还有大部分猪肉则要经过烟熏火烤成为最香的腊肉。
那时没有空调,冬天里主要依靠木材取火祛除寒冷。每天晚饭后,一家人围坐在柴火堆旁边取暖,吃零食、写作业、闲聊讲故事。在火堆上方则悬挂着腊肉和香肠,在烟火的熏烤下不时滴下一些油脂,散发出阵阵香味。可以说腊肉的香味中既有烟火的气息,也有一家人快乐闲适的时光韵味。
贴春联
大年三十,家中长辈的工作是煎、烤、蒸、煮各种手艺齐上,烹饪一桌丰盛的团圆饭。而小孩的任务则是把粘贴春联。可不要小看这个贴春联的任务,要让我们几个小孩忙活大半天呢。因为那时并不是只贴一副春联,而是十几幅。除了大门,还有偏门,还有家里墙壁的每个梁柱上都得贴。
吃完早饭,我们就必须立刻行动起来。取出春联铺在桌上,用刷子从碗里沾些煮饭时溢出的米汤,刷在春联四周,然后小心翼翼的爬上梯子或凳子,估摸着把春联靠在门口、房柱适当的位置,再由站在远处的小伙伴指挥做些许调整,确保位置无误后才能放心的用力贴紧。我想,这大概就是小孩眼里的匠心之作吧。
所谓新年新气象,在小孩的眼中,除了新衣服,就是新贴的春联。因此,贴完春联,我们最大的乐事就是去附近邻居家里看春联,顺便和其他小伙伴比拼一番。如果家里贴的春联有“万”、“千”字,而别人家只有“百”、“五”、“四”、“三”之类的,那我们可以神气昂扬好几天。春联是每一个小孩的文字启蒙。
拜年
大年初一是春节的重头戏,这一天每个小孩都会从头到脚换上新衣服,揣上压岁钱,心高彩烈的走家串户去拜年。当然拜年并不是简单的鞠个躬,问个好,还要坐在桌上像模像样的喝点茶水,吃点零食,跟着大人们闲聊几句。这个时候,学习成绩好的小孩通常就会听到“聪明、有出息”之类的夸奖,心里觉得格外长脸。而学习差的小孩则会听到“还要加把劲啊”之类的鼓励,难免有些暗自着急。
在拜年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舞龙表演的队伍,一般都是十几个人用木棍撑着一条五彩长龙。待来到别人家门口,队伍前方就有人敲锣打鼓的大声吆喝,然后十几个人依次舞动手里的木棍,将五彩长龙耍的上下翻飞,威风凛凛,引来很多小孩追逐嬉闹。主人便照例要热情的招呼一声,送上一个红包迎个彩头。
拜年,似乎是给过去一年的总结写个评语,又是给新年的计划写上序言。内容简单,缺少了却感觉不圆满。
现在很流行一句话,生活需要仪式感。在小蚂蚁看来,仪式感不是什么别的,就是自己亲自动手参与的存在感。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,但在现代工业制造全方位替代手工劳作的大潮中,年糕、腊肉、春联、拜年等等构成年味的元素几乎全部排除了人工参与的机会,年味也日渐稀薄,几近于无。
过年的习俗变迁,是否也是一个人逐渐被机器所替代的故事?年味的缺失,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人工参与感的失落。在经济变迁的大背景下,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事事由手工打磨的年代,但是如何找回年味,找到个人的参与感,却也值得我们细细玩味。